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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娜完全沒出場的第三篇^q^(爆) 
夏莉馴獸記。 

二戰期間的罐頭沒有易開罐設計(應該說那個時代沒有易開罐這種東西),要開罐只能用罐頭刀。 
不過扁長型的罐頭(es:SPAM)似乎又有另外的設計可以從旁邊打開…_ノ乙(、ン、)_







她還是個小孩。
比起世界的和平,更渴望母親的溫暖。





StrikeWitches
音速兔子(3)
夏莉→明娜





十隻手指熟練而靈活地調整著大小不一的轉盤,那些跳動的指針與數字,在特露特眼裡無異於另一個星球的符號,手指的主人夏莉則是來自那個未知星球的外星人,毫無遲疑地解讀著文字的意思,並迅速地做出回應。
「重複一次,這裡是葉格,收到請回答…這裡是葉格,收到請回答…」
明明是個外星人,卻從兩分鐘前開始,就用相同的頻率不斷重複這句特露特可以理解的語言。什麼嘛,所以你是假外星人囉?奇怪的想法竄入腦理,她趕緊搖頭,甩掉那不明所以的奇妙想像。
「──不行,完全接不通…」
拆下耳機,夏莉舉起雙手以示投降。
「七點的時候明明就接得上,沒道理同樣的頻道現在卻不能連繫呀」
「是干擾,近來歐陸各部隊的無線電也經常收到異常訊號…363飛行戰鬥飛行隊的通訊,最近就遇上了這種問題」在原部隊時常負責通訊任務的夏莉不抱希望地微微調了調轉盤,耳機中傳出的依舊是一陣拒絕的沙沙聲:「短時間內恐怕無法連繫上」

幾分鐘前,點清了被偷走的物品有哪些後,上尉與中尉決定馬上聯絡基地。
經過撤退的這一帶,沒有平民居住,只有零星幾個檢查站,他們兩人一整個早上都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懷疑是其中一人因為肚子太餓而一個上午就偷吃掉了整整一半的罐頭。
夏莉主張駐守在檢查站的士兵理當不會做出如此荒誕之事。
沙場經驗豐富的特露特卻很快地推測出了,一般士兵當然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至於無糧無寢的逃兵,就另當別論了。

必須跟基地確認,這兩日間是否從其他據點傳出了有逃兵的消息。
若非逃兵所為,就更需與基地的眾人報備了,因為此處理當不可能出現非軍方關係者的人。

「離我們最近的檢查站…直線距離15公里嗎」特露特攤開地圖計算,夏莉拿著水走到她身邊:「中校給我們的汽油是夠沿著工作路線抵達倫敦,但可沒有多到還可以繞個30公里再回來呀」
「可以在檢查站請求支援,總之,現在的食物也不夠我們撐到倫敦」上尉的口氣是顯而易見的煩悶。

對卡爾斯蘭人來說,午餐是一天之中最主要的一餐,晚餐次之,早餐最不打緊。但這次任務,為了配合夏莉的習慣和工作方便,特露特沒有吃一頓正式午餐的打算。
白天是大好的工作時間,利用清晨好好吃頓早餐,中午隨便吃顆罐頭或麵包止住飢餓感就好了,誰知現在罐頭居然面臨了警戒線…:「或者你想每天吃兔肉?」

痛苦的神色閃過夏莉的臉,特露特這才比較舒坦地笑了,深知方才那句話一定讓使魔在中尉身體裡又鬧了一陣。
誰要你平時那麼不守規矩,看我現在怎麼治你…
她就像那前往天竺取經的唐僧,隨便一句金箍咒就能讓平日囂張的山大王俯首稱臣。

為免受到植物的深根破壞,管線埋設的地點四周並沒有樹,他們將卡車停在近樹林的地方,工作累了就回到樹蔭底下偷個閒。儘管託特露特的福,夏莉幾乎只有中午才能到卡車旁小憩一會兒。
「今天也太熱了,人家不是說不列顛尼亞的天氣很涼快嗎,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如此低喃著的夏莉,把水壺裡的水一股腦全往頭上倒了下去,她穿著整備班那身純黑色的工作服,卻脫掉了上衣,身上只餘一件白色的無袖襯衣。
特露特的忍耐力高一點,她將衣袖捲到了手臂處,敞開上半身的鈕扣,讓時而時吹起的風可以灌進工作服內。

論起故鄉,特露特出身寒冷的卡爾斯蘭極東地帶,理當是較不耐熱的,個性卻使她表現出了更高於夏莉的嚴謹。
──不,如果是利比里昂人的話,誰都會是勝過她的嚴謹吧。

水壺的水很快地倒光,坐在草地上的夏莉還是熱的滿頭冒汗,特露特索性把今早剩下的水提了過來,一瓢一瓢地潑到了夏莉背上。
那人開始先是一驚,像是被從背後開了一槍,驚恐地看著特露特,發覺對方沒有惡意後,反而笑了起來。
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笑得出來呀…
「我還是認為該聯絡最近的檢查點,到了那邊的話,聯絡基地也不是問題了」
「無線電的訊號可能再一會兒就會恢復了,內陸的通訊干擾最糟也不會超過一個小時」瞄了一下水桶裡的水,夏莉站起身,把特露特推坐到了地上,做起了跟她一樣的動作。
好涼快。第一瓢水打在身上,冰冷沿著後頸鑽到背部,讓人涼快地起了渾身雞皮疙瘩。不過當水流經腹部、那塊被夏莉打出來的瘀青上時,另一種雞皮疙瘩也冒了出來。

魔女的身體擁有比一般人更發達的自我治癒能力,正值魔力顛峰期的特露特理當更是如此,但就如身體各人不同,魔力流動與運作的方式亦因人而異,天生對特化攻擊力拿手的特露特,最不擅長的似乎就是自我治癒。
同樣的時間,在相反的位置被打了一拳,夏莉右臉頰上的瘀青已開始逐漸消腫,特露特的左臉卻還是腫得跟顆紫色山芋沒兩樣。

「所以你還是不贊成連絡檢查站?」
「也不是不贊成,我只是想再等一下子」
「靜觀其變嗎,你似乎不怎麼緊張呢…」

從方才使用無線電開始,特露特就一直觀察著夏莉。
夏莉很努力地想要聯絡基地,這並不假,然而看著她的側臉,特露特就是感覺不出某種早已充斥自己心中的情緒。
她沒有皺眉。
沒有皺眉、沒有暴躁口氣——沒有像以前的我一樣、亂摔東西。

游刃有餘。
就像已經備好後路似地,夏莉身上沒有正充斥特露特心中的壓迫感。
葉格…你究竟是沒有搞清楚我們目前所面對的狀況,才顯得那麼無所謂,還是因為比我更加地掌握狀況,才覺得無所謂呢?

「中校上我們帶的罐頭,沒有罐頭刀就打不開」
夏莉往自己頭上澆了一瓢水,休息時間就要結束,多虧今天的天氣,工作了一個上午的她現在還是毫無食慾。
「你的罐頭刀還在身上吧」
「廢話,那麼重要的東西能亂丟嗎」
水以會讓人疼痛的力道突地打在背上,特露特惡狠狠地抬頭瞪了夏莉一眼,後者故意撇開視線,拿瓢子在自己的肩上敲了兩下。
「記得我們剛剛清點時,除了罐頭外還少了什麼嗎?」
「罐頭之外…」特露特將濕淋淋的髮絲收到耳後,皺起了眉。
在發現食物儲藏箱被撬開,罐頭不見了一半後,為了安全起見,他們也檢查了車裡那堆看起來沒有被動過的工具,結果發現,確實有罐頭以外的東西不見了。
「不只罐頭,你的剪刀也被偷走了」
明娜為他們準備的工具自然是兩人份的,其中包括兩把專門用來剪斷銅線的剪刀。夏莉一直把剪刀連同其工具帶在身上,但特露特的那把,在任務開始三十分鐘後就慘遭封印,之後一直收放在工具堆中。
「如果是為了防身,對方應該會拿走一樣放在工具堆裡的開山刀,但最後,那個小偷卻選擇了剪刀。多半是沒有罐頭刀,才會想到拿大小相近的剪刀去代替」
「用剪刀開罐頭…」

過去在軍校就讀時,特露特曾嘗試過以軍用小刀開罐頭。
起初只是半夜睡不著,手邊正好有多餘的配給食品,百無聊賴之下才一時興起,結果──用小刀開罐頭的難度遠超過她的想像,頑固的她不肯輕言放棄,便與那罐頭一路纏鬥到了天亮。
──軍用小刀都那麼難用了,何況是刀口無其鋒利的剪刀。

就算再怎麼想,特露特也不覺得這是個可行的主意。

「等著瞧吧…看是那傢伙先把罐頭打開,還是先餓昏被我們抓到」

瞇起雙眼的夏莉,看起來就像在宣告即將射殺獵物的獵人。
特露特覺得肚子上那塊瘀青又開始痛了。









把那袋東西重重丟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氣。
超過十二小時沒吃東西的飢餓感,在確定自己安全無虞後突地一股腦襲來,那是足以讓人發昏的飢餓,腿一軟,發著抖的瘦小身軀靠著樹幹就這麼跌坐到了地上。
森林裡比森林外涼爽許多,剛偷完東西的她卻是渾身汗水,簡直就像是前一秒才穿著衣服從浴池裡走出來。

發現那台車子跟上頭的兩名工人,是從羅馬涅士兵那裡成功脫逃不久後的事情。
脫逃時,她還以為得靠身上僅有、吃了一半的蘋果跟水一路撐到倫敦,最後卻很幸運地在半途發現了那台卡車。
敲敲地湊近,車廂裡,可以看見幾個木箱,她認出了木箱裡裝的東西是在地中海時曾看過的罐頭食物。
趁著天還未亮,兩名工人一人在車頭一人在車廂內睡覺後,機不可失,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躡手躡腳地想爬進車廂裡,想不到車頭突地傳來一震,嚇得她飛速躲到了車下。
「…巴克霍隆?」
透著睡意的沙啞聲音,令她大氣不敢動一下地躲著,車頭一陣晃動,似乎睡在裡面的人起身,透過連接的玻璃窗探查了一下車廂內的狀況。
幾秒的靜默後,又是一陣相似的晃動,接著,一切便歸於平靜。

驚魂未定的她,在車底繼續躲了一會兒…不,與其說是躲藏,不如說她根本已經嚇呆了,只能壓低四肢緊貼著地面。
野草扎人。
因為她的闖入,原本靜靜地睡在野草間的小蟲子這會兒全醒了,在她的身上跳來跳去,毫不留情地咬了她,想要驅逐這名不速之客。
刺痛的感覺逐漸變強,短而銳利的雜草割傷了臉與腿,但她不敢出聲──如果在這裡被發現、被通報的話,軍隊的人很快就會來抓她,她明明好不容易才逃到這裡的…

──還是該說,越逃越遠了呢?
還在地中海的軍隊裡時,只要翻過軍隊的牆,家似乎就近在咫尺。
事實上,她也真的有幾次成功逃到了家所在的那個城市──羅馬──可惜總在要踏進家門前,先被軍隊的人抓到。
而現在,軍隊將她丟到了不列顛尼亞…這個與家鄉隔海相望的海島。
為什麼,要把她送到這個離家千里之遙的地方?
她不再覺得家園近在咫尺,就算逃出了軍隊,家還是在很遠很遠的那頭。在這個海島上,陌生的人們吃著與她的家鄉截然不同的食物,有著截然不同的天氣、冰冷的空氣…每當將那股濕冷吸進肺裡,就會想到,這裡不是她的家鄉,不是她的國家。

每一次呼吸都會想到。

她忍不住咬著唇哭了。
混亂的思考中,想到了黑夜、想到了那個籠子、想到了羅馬涅士兵們肩上的麻醉槍、想到了那個打傷自己肩膀的獨眼女子、想到了…

──想到了媽媽。

媽媽、媽媽…
蟲子咬得我好痛…
我已經想回家了,媽媽。
在軍隊裡盡是些讓人傷心的事情…大家都好兇,長官老是罵我…明明我只是想見媽媽一面而已…
媽媽,好想見你,我想抱著媽媽,想吃媽媽煮的通心麵,想跟媽媽一起睡覺…
媽媽…媽媽…──

一隻幸運沒被淚水沖落的螞蟻,狠咬了她的臉頰一下。
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母親的身影從腦海中淡去,眼前,迎接她的依舊是隻身一人躲在車底下的現實世界。
車裡的人比想像中來得機敏,不得已,她先躲進了森林中,準備伺機而動。
她不會打獵,也沒有可以打獵的武器,那卡車裡的糧食,是唯一可以解救她飢餓的東西。
一定得拿到手…
找了些野果壓壓肚子後,稍微恢復了點精神,她攀上某棵可以清楚觀察那台卡車的樹,等待那兩個工人離開卡車。

--先醒過來的,是睡在車廂裡的人。
直到那人爬下了車,她才發現,對方原來是名女性。稍早侵入時,四周昏黑,對方又蓋著毛毯,使她沒有辨識出對方的性別。
以看不出來是剛睡醒的流利動作,那人拿著工作服和水桶到森林另一邊的河岸洗了臉…等回到卡車旁時,有著深褐色頭髮的工人已經換上了黑色的制服,把頭髮梳理成了馬尾。
「葉格,起來了」
她朝睡在車頭的人喊,只喊了一次,就退到一旁做起早操。
躲在樹上的她肚子餓得緊,卻還是能從此人的種種行為中,感覺到其一絲不苟的個性。
奇怪的是,那個叫葉格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等馬尾工人把早操做完,又叫了她一次後,葉格才慢條斯理地爬出了車。

這跟自己侵入卡車時,機敏地察覺了異樣的人可真是完全不同了。

葉格起來後,很自然地用馬尾工人提來的水洗了臉。
兩名工人身高相近,但馬尾工人似乎略高了點,她輕敲頭髮亂糟糟的葉格一拳後,背起了個頗大的黑色袋子,帶上些罐頭跟食物,又離開了。
日升之中,空無一人的草原上,只有葉格洗著臉的水聲。

如果這個人也走了的話,我就可以……按著肚子,她直直地盯著車廂裡那堆擺放整齊的罐頭以及食物收納箱,說真的,口水都快流下來…
事與願違的是,非常仔細地洗完臉後,連頭髮也梳理好了的葉格,就大剌剌地在草原上換起了制服,最後,她非但沒有離開卡車,還從車廂裡提出了個箱子。

總覺得葉格跟馬尾工人換上的黑色制服,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

然而,那個看起來像提箱的東西她就十分有概念了¬¬。
──無線電。
她背頸上的毛無意識地豎起,不過幾秒鐘,冷汗唰地流滿了整個背部。
完全沒有感受到這邊的天人交戰,葉格輕哼著不知名的歌,在卡車旁開了張板凳,熟練地架起了天線。
為什麼這兩個人會帶著無線電?她突然覺得不妙,說起來,曾在士兵們的閒聊間聽聞這一帶經過大撤退,理論上是無人居住才對。無人居住的軍方用地,又怎麼會有東西需要兩名工人來修理呢?而且還帶著那麼多的食物…

冷靜下來後,才發現這兩個人身上問題重重。
該不會,根本就是軍隊派出來…

從這個距離,聽不見葉格正在跟誰通話,她卻分神看見了個一直沒注意到的東西。

──那台卡車的後頭,掛著標有聯合軍編號的軍用車牌。

身子猛一震,她滑下了樹,超人的反射神經使她在最後一秒成功攬住了夠粗的樹枝,一溜煙又躲了回去。
萬幸,葉格掛著耳機在說話,沒有注意到方才幾秒鐘內某名女孩的生死交關。

是軍人…──居然是軍人!
肩膀上的傷隱隱作痛,恐懼化成顫抖,使得樹葉們沙沙作響了起來…









按照夏莉的計畫,在準備晚餐時,特露特用了特別多的香料,確保就算是在方圓五十公里外的人,也能知道她們正要開始吃晚餐。

『又不是狗,怎麼可能這樣就上鉤…』
『人跟狗不是很像嗎?』實在不是平常的烈日,當午休與兩人的小型會議同時結束時,重新帶上工具準備繼續任務的夏莉已經渾身乾透了。特露特幫她綁好馬尾,最後兩個人都只吃了條麵包加一顆番茄當午餐。
『肚子會餓、身體會冷、累了會想睡,簡單普通的慾望都是基本生存的需求…是會驅使人失去理智的慾望』
──她說的沒錯。在戰場上餓過、冷過、疲憊到幾乎想死過的特露特,比誰都更能體會,當與生存相繫的慾望燃燒起來時,人類會變得與野獸有多麼相似。

小自己兩歲,入伍不過半年的夏莉,又是從哪裡理解到這些事情的呢?
她看起來…不像是會從書上學到這些事情的人。
略矮自己一兩公分的少女,語氣輕鬆,卻也因為太過輕鬆,讓特露特心中浮現出了種難以冠名的情緒。

『一發情就會想交配這點也跟狗很像呢,哈哈哈』

──我想太多了,只是個普通的智障而已。朝夏莉後腦打了一下,將人吼去工作後,特露特也開始了自己的任務。
派發下來的食物裡雖然有少許香辛料,依照夏莉的要求卻完全不夠,面對這種情況,提意者不負責地對特露特表達了全方面的『信任』──以一句『就交給你啦』把最重要的事情全推到了特露特身上。

其實不用太香,重要的是氣味夠濃才對,為了引出不知躲在這森林何處的那傢伙…。此處不可能再有哪戶人家升煙煮飯,弄得比特露特的飯還香了,所以重要的是,能製造出濃烈的『食物氣味』。
只恨沒有洋蔥在身,否則把洋蔥炒一炒這事情也差不多結了…確認好手邊的道具,特露特首先將僅有的香料全數取出,也不管花椒跟山艾適不適合一起烹煮,一股腦將所有的香料倒進了銀色的鍋子裡。
接著,她拿出了剩餘的罐頭中,味道特別濃的幾顆──燻魚罐頭、醃肉罐頭,還有一顆不知打哪裡混進來的鯡魚罐頭,但最後決定不要打開──將這些重口味罐頭全數到進了鍋子裡。

擬定作戰時,她認為既然對方注定會餓昏,需要做得也不過就是耐心等待,接著進入森林裡搜索即可。
不過,夏莉有不同的想法,認為與其乾等枯坐,不如把對方給釣出來實在一點。
讓特露特最後贊成了夏莉意見的關鍵,是對方一句『反正下午,那邊也沒你工作了,讓你有點事做總是好吧?』的挖苦。

唔…罐頭的威力果然猛。眼見數顆罐頭一下全進了鍋裡,特露特有些後悔使用香料了,因為燻魚跟醃肉特有的氣味不一會兒就將香料的味道沖的煙消雲散,或許待會兒煮起來,根本聞不到香料的味道。
聽天由命吧。
搭好火堆,以另一個鍋子開始滾水,並把麵條、兔肉放在一旁待命,特露特拿出鍋鏟,混合起了那鍋還未烹調便已氣味濃烈的罐頭菜。

今天的晚餐是一堆罐頭食物加一堆香料混合成的黑暗之湯。
完全沒想到是自己弄出了這個菜單,特露特細聲抱怨著,如果這個計畫失敗的話,她之後一定每天抓半打兔子回來『犒賞』夏莉…

說起來,雖然擬定了計畫要將罐頭小偷引出,引出對方後,要怎麼制伏,他們卻沒有討論。
無妨──即便小偷是成年男子,受過軍事訓練的我跟利比里昂人不管怎麼想,都不會打不贏。
應該是徒手制伏了。

毫不費力地攪動熱水混合那堆食物時,手臂碰到了某個硬塊,是她收在槍袋裡的手槍。
卡爾斯蘭製的瓦爾特P38手槍,國軍全軍上下,無論魔女或一般士兵,目前都是採用這把槍做為制式配槍。她的兩名夥伴,明娜跟艾莉卡也持有同樣的槍,不過,明娜更愛用的一直是那把能一手掌握的瓦爾特PPK。
特露特並沒有隨身攜帶配槍的習慣,這次帶槍,也不過是因為依規定,出公差配槍是義務罷了。
這麼說來,夏莉也有配槍,利比里昂製的M1911,而與絕大部分的利比里昂魔女相同,她的習慣是隨身攜帶著配槍。
…該不會她想用這個吧。

攪動著大鍋菜的雙手停住了。
為了抓個小偷而開槍未免有些小題大作…但夏莉卻隱隱約約地給了特露特一種「她會開槍」的感覺。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想。

將槍口對著異型的經驗,是魔女的天職,但將槍口對著人類……這種事情,只有在訓練時對同為魔女的同袍做過,特露特從沒想過,要在現實世界裡用真正的槍去瞄準活生生的人。
過去,與異型之間的戰爭還沒開打前,人類的槍口都是對準同類的,但…

我是魔女。

特露特誕生的時代,人類有著共同的敵人,名為異型的敵人。
她在第二次異型大戰爆發前便選擇了軍旅,為的是總有一天能為祖國盡一份心力,為的是擁有可以保護家人的力量……從這點來看,在她的動機之中,身為軍人的假想敵理當無人類異型之分,祖國的敵人便是她的敵人、傷害家人者便是她的目標…──現實卻是,在這個時代,人類的敵人是異型。

特露特心中的假想敵,一直是異型。
從來就不是人類,手無寸鐵的人類。
魔女不就該是這樣嗎?保護人類,才是魔女的天職不是嗎?

葉格。
你也是魔女對吧。
──不會把槍口對著人類,對吧?

面前的熱湯冒著泡,噗嚕噗嚕。
特露特想起了某句話。

利比里昂人,是結果主義者。









扣掉模擬戰不提,今年15歲的夏莉,從來沒有拿槍瞄準人的經驗。
被當成目標,倒是有幾次。利比里昂是個槍枝氾濫的國家,醉漢酒後持槍鬧事的場面屢見不鮮,在聚集了大批年輕人的波尼維鹽原情況更是嚴重。
她的運氣一向很好,幾次被找碴,最後都安然無事地渡過了,不像幾個倒楣的朋友,因槍傷而掛了終身傷殘。

把槍對準別人,究竟是什麼感覺呢?

車廂內,夏莉坐在收拾好的工具堆旁,凝視著手中的M1911。
她很少拿手槍。
早在入伍前,她就私有一把卡爾斯蘭製的魯格P08,但擁有那把槍,也不過就像是擁有一種利比里昂風格的護身符那樣的感覺。即便在幾次被人拿槍瞄準的經驗中,夏莉也沒有拔出過那把魯格P08。
入伍後,軍隊派發給了她這把M1911,卻沒有足夠的手槍射擊訓練;魔女大部分的訓練都是擊墜異型為主,像這種連異型的一塊殼都打不下來的小型槍,在利比里昂魔女軍內根本不被視為重點。
──話雖如此,軍隊還是分配給了他們槍枝。
這是為什麼?
初次拿到手槍時,夏莉便不明白。在波尼維鹽原,槍是一種防身或鬧事的工具。但在軍隊裡…

為什麼派給魔女手槍?
只是一種習慣嗎?

身為軍屬,他們並不執行警官的任務,自然也沒有會為了捕捉罪犯而將槍口對準人的情況。魔女唯一的敵人,是那不知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的異型軍。

早已習慣了大型槍枝的手,捧著那把M1911,覺得這全長不過8.25吋的小鐵塊,沉重得令人呼吸困難。
夏莉將槍舉起,做出瞄準動作,準心的另一頭,是車廂外那始終無法與基地取得連繫的無線電。
收工時試著再次連絡,仍是徒勞無功。如果到明早7點情況還是沒有改善,就算他們不行動,想必基地那裡也會有所動作吧。
得把這件事情告訴巴克霍隆。彼時,或許真的有必要到最近的連絡站打擾一下。

「碰!」
她想像自己扣下扳機的情況,以及之後的場面。
這或許是捉住那小偷最快最保險的手段,不過,光是想像,胃酸便一瞬間衝上了喉頭。
軍隊嗎…
我成為魔女,是為了取得飛行腳。
保護世界也好,打倒異型也好,說穿了都是些附加上來的東西。
為了成為全世界第一個突破音速的人,她加入了軍隊,在旁人看來,這恐怕是難以理解的瘋狂行為,對夏莉來說,卻不過只是把夢想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情況下,理所當然的結果。

──雖然有在戰鬥中戰死也無所謂的狂熱,卻沒有射殺他人的覺悟。
要這樣的自己將槍口對準人類…

草原上已是一片夕陽西下的茜色。
將槍收進腰間的槍袋,扣好壓扣,她跳下車子。

特露特非常忠實地達成了她的任務,還未走近她處理晚餐的地方,一股濃郁的食物香氣已經飄至夏莉鼻頭,讓她的口水都差點流了出來。
嗯…香是很香,不過怎麼覺得這味道哪裡怪怪的?
食慾被激起的同時,太陽穴竟隱隱刺痛了起來。

為免剩餘的食物再被偷走,夏莉用麻布袋將剩餘的食物全數帶了過來。特露特一直想不透的是,明明有現成的麵包,為什麼小偷卻寧可選擇可能打不開的罐頭?夏莉卻很明白,卡爾斯蘭那令人難以下嚥的乾硬黑麥麵包,除非是已經瀕臨餓死邊緣,否則只要另外選擇,誰都不會選擇前者。
就如同這小偷沒有罐頭刀,還是選擇了罐頭和剪刀一樣。
但對方現在理當是瀕臨毫無選擇的餓死邊緣了。手錶指示時間是晚上六點半,中尉與上尉在一鍋煮好的燉菜旁會合,營火燃燒,將一盤子的麵遞過來時,特露特也湊到了夏莉身邊。
「再來怎麼辦?」
緊挨著對方,她用只有彼此可以聽到的聲音說話。
「你感覺那傢伙在這附近了嗎?」夏莉反問,特露特並著她的肩膀,閉上了眼,想銳利其他感官……可惜,她並不是如同坂本美緒那樣,長年磨練自身,早已習於感知生物氣息的武者,就算有樣學樣,最後也只能搖搖頭:「我不知道,感覺不出來」
我也是。夏莉回答,以手扒起了一把毫無味道的麵條,塞進嘴裡。
他們倆不約而同地以視線檢查了一下營地──組合桌上的燉肉、餐具,一堆營火,兩桶水,已經洗淨了的野炊工具。
「…我肚子餓了,你煮的東西好香,可以先吃嗎?」
「說什麼話,你先把東西吃了的話,還用抓人嗎!」特露特忍不住翻了白眼,敲了夏莉背上的瘀青一下,後者痛的差點把麵都給掉了。
天色愈來愈暗,待夜幕完全降臨,搏鬥的危險性就會升高,成功捕捉敵人的可能性就會降低。
果然還是到旁邊埋伏吧,雖然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出現…摸摸自己餓扁的肚子,突然,一聲『咕嚕嚕嚕~』的巨響傳進了兩人耳裡。

上尉與中尉面面相覷。
因為這陣飢餓野獸的吶喊,並非來自中尉的肚子,而是源於一旁的樹叢之中。

──對方鐵定餓壞了。
強忍著一股湧上心頭的笑意,夏莉無言地站起身,將麵擱到桌上,特露特面色嚴肅,很有默契地跟在夏莉後頭,朝停著車子的方向走去。
走沒有多久,隔了一段距離的地方傳來一陣明顯是身體移動摩擦林間枝葉的沙沙聲,這聲音聽來太過著急,像在訴說著這人到底餓了多久。
夏莉突然有些可憐起了這小偷。

在這無人荒郊,好不容易偷到了罐頭,最後卻發現根本打不開,只能繼續餓著肚子。
從滿心期待到失望透頂…換做是我的話,一定會哭出來吧。
算你運氣不好。

沙沙聲停止了。
交換了個視線,兩人壓低身子,配合著起風時樹林間響起的聲音,悄悄折回了營地。
愈發昏暗的林間,夏莉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配槍。巴克霍隆,也把槍帶在身上吧?或許同時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她偷偷打量身旁隊友時,發現對方臉色異常難看,那隻剛煮完飯的右手按在左肩下,微微地壓出了衣服底下瓦爾特P38的形狀。

──兔子是在黃昏與日出時活動的動物。
受到使魔影響,在暗光的空間中,夏莉的視線可以看得特別遠,亦特別清晰。
將計畫安排在這個時間,也是考律到了這一點,在白天或夜晚,她的視力與常人無異,只有在黃昏日出之時,使魔的特性使得她能擁有超人的視力。

於是,她比特露特更早、更清楚地看見了。
坐在營火旁,大口大口扒著無味麵條的小偷──竟是個身形嬌小的孩子。

意外的結果令夏莉的身體僵直了,特露特亦在步行至更前方後,陷入了跟她相同的震驚之中。
那孩子,有著一頭毛燥凌亂的深色長髮,從衣著看的出來,是個小女孩。
她的肚子實在太餓了,一旁冒著煙的燉菜不是能立刻下嚥的食物,於是,桌上兩大盤未經調味的麵條,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拼命地把麵條往嘴裡塞的同時,她抬起手,用髒兮兮的衣袖抹掉眼淚…不過,淚水恐怕是怎麼樣也止不住,因為她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抬起,一次又一次地在臉上胡亂抹著。

──欺侮弱小時特有的罪惡感瞬間充斥夏莉內心,眼前的畫面讓她不舒服得幾乎想一槍打死自己,因為正是她的計畫,讓他們看見了這小女孩最不堪的一面。

突然間,特露特雙手伏地,乾嘔了起來。
夏莉瞪大眼,驚覺跪倒在地的隊友,面色竟蒼白如死人,然而沒時間等她多關照特露特兩聲,因這陣騷動注意到他們兩人的小偷,當下丟了那盤麵條,拔腿朝另一頭的樹林衝去。

夏莉就眼睜睜地看著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混亂之下搞不清天南地北的小偷,一股腦撞進了營火裡。

燥熱的空氣包圍,火苗輕易地爬上了那孩子的衣服跟頭髮。
「!!」
那孩子的衣服很快地燒了起來,她厲聲尖叫,在地上打滾,夏莉拔腿衝出樹林,提起一旁的水桶,用力地將水全潑到了她的身上。
幸虧火勢不強,又有兩桶水在手邊,那孩子身上的火,很快就被滅了。
不過,如同火焰般燃燒起來的恐懼並未被那兩桶冰水熄滅,反而因著火焰的熄滅瞬間爆發了──濕透了身子的那孩子倒在地上,胡亂揮動著四肢,尖聲哭喊。
或許燒灼的感覺還留在她身上。攔腰抱起那孩子,夏莉一邊朝她喊著「沒事了、已經沒事了!」,一邊衝進了營地旁的冰冷河水之中。

河水深及腰間。
衣服燒掉了一半的女孩,如同受了傷野獸,奮力抵抗著全世界──無數的拳頭跟踢腿落在抱住她的人身上,當夏莉為了安全,使勁把她抱得更緊後,她尖叫,轉而用尖銳的指甲抓起她的臉。
特露特打傷的地方被狠狠地畫過,夏莉發出痛苦的聲音,那充滿攻擊性的十隻手指,險些插進眼窩。
這孩子的力氣也太大了吧?!夏莉驚覺自己的臉恐怕是被抓到出血了,被抓過的地方像被燒過似地疼痛,飛濺的水花和入了血的顏色。
食物的氣息、鐵鏽的味道、燒焦的氣味,混成了一團。
「沒事了、沒事了、放心、已經沒事了…!」
找不到其他安撫的話語,恐怕對方也聽不進去,中尉只能繼續朝她大喊那幾個詞,希望懷中小小的身軀能停止暴動。

很明顯地,這種安撫完全沒有作用。

嘴一張,一口利牙毫不遲疑地朝夏莉裸露的肩頭狠狠咬了下去,痛得令人幾乎昏厥。

──憑著某股奮發而起的超常意志力,中尉最後並沒有將女孩甩開。

在場沒有人──包括中尉本身──知道,這股意志力究竟源於何處。
銳齒穿破肌膚,鮮血沿著身體的線條流進了河裡,嘴裡咬著東西的女孩不再放聲尖叫,這讓夏莉也不必再藉由大喊才能傳達訊息。

沒事了,別害怕…

在女孩耳邊,她盡其所能地維持平靜的聲音低語著。
女孩更用力收緊了牙…聲音之中,痛苦的顏色增強了,但她還是忍耐著,不斷地重複那現在唯一說得出口的單詞…

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

瘦小冰冷身軀,懷抱著已經超過負荷的恐懼,全身強烈地顫抖。
較為高大的她,則像是為了將這股恐懼全部接納似地,緊緊地抱著女孩。

不要害怕…已經沒事了…

當這聲音變得近乎喃喃自語時,發狂的野獸終於緩緩鬆開了她的牙。
一雙屬於孩子的小手,虛弱而遲疑地攀上了夏莉的背。
「……媽媽…」

細小的聲音悶在胸口,那是非常、非常微弱的一句話…──卻令夏莉感到撕裂心扉的疼痛。

沒事了。
已經沒事了。

她朝自己低語。









面無血色的特露特抱著肚子,步履蹣跚地走近兩人時,天色已經完全黑暗。
幾近虛脫的夏莉躺在河岸上喘氣,那一頭亂髮、滿臉血痕的模樣,除了狼狽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形容詞。
不過──渾身濕透的她朝特露特笑了。

「…真難看呢」
上尉在中尉身邊跪了下來,替後者撥開額前的亂髮。
「難看嗎…?」
「難看啊…」
淚水滾落特露特的臉頰,她虛弱地,學著夏莉勾起了嘴角。
「你的臉現在跟虎斑貓的背沒兩樣…」
聽她這麼說,倒在地上的人輕聲笑了。
「難看也無所謂,像虎斑貓也無所謂,過程怎麼樣都無所謂…利比里昂人」

──是結果主義者。

累昏了的女孩,此刻蜷縮在夏莉的臂彎之中,以看不出方才狂暴的安穩之姿熟睡著。

進了水的M1911,連同槍袋一起,扔在有些距離外的地方。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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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德製瓦爾特PPK>>就是一季第八話明娜原本要拿來射坂本的那把。
原形是德製瓦爾特PP,PP指警用(Polizei Pistole),瓦爾特PPK是PP的縮小版。PP系列(包括P38等)是德軍在二戰期間生產最多的制式手槍。
夏莉的美製M1911則是從一戰到波灣戰都一直是美軍的制式手槍,現在也還是美軍部隊配備之一。這把要說是20世紀手槍代表之一也不為過。
無聊一提。
美軍在二戰期間的制式罐頭刀,名字也叫P38。(太謎了)

我想闇桑的翻譯裡有提到的一些夏莉設定梗都寫寫看(ex:魚雷爆擊機、吵著想喝可樂、把車子騎進海裡等),所以這篇可能還要拖很久…^q^(巴)
眾人入隊時間我可能有排錯,如果這上面真有bug還請無視(拜),因為現在這樣根本改不了了T▽T

這篇的入隊順序:
原八人>夏莉加入>魯基尼加入>莉涅加入>宮藤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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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mo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